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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山不必太深
 

《有趣》

外人如何评价不知,不过几个亲近相熟的人说起蔺少阁主,都是一副牙疼的不行的样子。
梅长苏听完甄平学回来盟内兄弟们的闲聊已是忍俊不禁,末了又听黎纲补了两三句,这下可算是笑到肚子都疼了才缓缓平复。

“哪里像你们说的那么夸张,”梅长苏揉着肚子,因为酸痛感使得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和善,不过那双眼睛总是带着笑意的,“蔺晨么……”

他言语间满是怀念,才刚起了个头就停顿了片刻,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就在这么个暖阳午后出了神,还是被甄平迭声轻唤才反应过来,续着自己的话头接了下去。

“蔺晨是个多有趣的人呐。”

甄平与黎纲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惊奇的意味——咱们宗主刚才说的啥?是夸蔺公子呢么!旁的不说,单从这一趟游山玩水走走停停的日子来看,蔺公子何止是“有趣”啊!有很多捉弄别人的趣味还差不多。
两个人忍不住在心里细数起蔺公子“罄竹难书”的恶行来。还是黎纲眼尖,瞥见他们宗主又成了神游他乡的状态,赶紧拉着甄平低声报备了一句便告退了。
反正这是在廊州自家地盘儿上,宗主也不似以往病体缠身,眼下日头高照晒晒太阳也是好的。左不过是有什么动静知会一声就赶过来了,难得清闲又落得清净,就让宗主自己待会儿吧。
两位大忙人一合计就达成了默契,差人悄声送了毛毯与新切的瓜果上前,之后便埋头处理事务去了。

其实也不能怪这两位腹诽,毕竟前不久那一趟远行下来着实被折腾的不轻。


原先蔺晨计划的看猴子赏佛光吃花生之行因为梅长苏战后调养而耽误了一年多。
大病初愈后梅长苏提议继续行程,当即就被那位蒙古大夫给驳回了,不仅如此,蔺晨还少见的、认真的发了一通火,倒让梅长苏内疚了一两天,犹豫着去道歉的时候,他却像失了忆似的一问三不知,单方面直接把这事儿翻篇揭过再也不提了。被气着的人如此爽快,“气人”的人也就顺其自然了。只不过梅长苏知道,蔺晨绝不是真的不知,无非是心里知道再装不知道罢了,大概是怕他抹不开面子,从一开始就做好了递台阶的准备——要说心细如尘,也就唯有他蔺晨了。
等到又一年烟花三月暖风熏的好时候,他们在琅琊山间的凉亭里喝醉了酒,梅长苏大着舌头含糊不清的提议,蔺晨踢倒了一只酒壶笑着答应了。
再等到揉着脑袋酒醉醒来,梅长苏还略有踌躇,为着是否该去确认一下而进退维谷。结果一大早推开小院儿门出来,只见蔺晨正指挥着琅琊阁内的侍从备马打点行李,他眉间不见郁结,眼瞧着兴致与精神头相较平日也格外高涨。梅长苏这下终于放了心,于是招呼也不打了,回身去收拾自己准备随行的物件。

毕竟早年计划是从金陵出发,一路游山玩水途经了琅琊山再回廊州。结果眼下呢,中转地成了出发地,计划恐怕不变是不行的。
被盟内长老指派过来打点行程的黎纲与甄平期待地看着蔺少阁主,只等他下决断好执行。可惜呀,两位大管家平日里鲜少有机会与蔺少阁主同行,唯那么一二次也是有正事要办不是散着心出去撒野的,实在是对蔺晨的脾性套路一无所知。于是呢,满心期待就得到了一句蒙眼随手一指——“就从那边开始吧,先北上,再南下!”

唉,寸就寸在,蔺晨蒙眼指的方向是个大西边儿。
唉,千里之行,始于马蹄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迈。

蔺晨这人,越是生死攸关的紧张时刻,他越是气定神闲,静静一坐就跟定海神针似的,旁人再慌乱的思绪也能随着他一同安定下来。反之则反,遇上大家都放松倦怠时,他又成了最眼明心亮,能察觉细枝末节问题的那一个。
所以啊,跟蔺少阁主同游,好处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样,大夫打手护卫厨子全都省了,蔺晨一人包办。而不好的地方呢,则宛若天上的月亮。

某次在南方小驿站落脚歇息,梅长苏听完了甄平关于“蔺公子又把十两当三文花”的告状后,忍不住笑问:“照你这么说,好处还是远大过缺点的嘛。”
甄平愁眉苦脸的回复:“可是月亮一出来,星星就看不见了啊。”

那天蔺晨顺便去城中办事,回来的晚了些,错过了驿站供应伙食的时间,不过意外得到了一碗梅长苏亲自下厨煮的海鲜面。
他埋头吃的香,连面带汤吃了个底儿朝天,满足地擦擦嘴,一抬眼发现梅长苏的肩膀正可疑的一颤又一颤,原来是在对着他偷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能乐成这样。

“你笑什么呢?”
“也没什么,你吃饱了吗?”梅长苏强忍着笑意,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又跟着补充了一句,“蔺月亮?”

后来无论蔺晨怎么问,梅长苏都咬紧了牙关就是不告诉他原因。万般无奈,蔺晨只好把满心疑问变成了床笫间的热情,最后还是“撬”开了梅长苏的牙关,让他“主动”承认自己也是月亮,才肯收手放过了他。


蔺晨的好还不仅体现在一人多能上,尤其放在旅途中,他既像活地图又像活游记,无论游览在什么地方,眼观的耳闻的他都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这点实在是让梅长苏佩服的不行。他已然能算是博学之人了,然而归根结底,有些路只是视线在书卷中走过,并不曾用两脚丈量全部。万卷书在实景实物中略输给万里路,这一较高下倒也输的心悦诚服。

“你怎么说的这样清楚,难不成都来过么?”
“从前找药的时候大梁哪一寸土地我没走过?”蔺晨说这话时并没有骄傲的意思,相反,神色间倒略显痛苦,仿佛极力压抑着巨大的悲伤似的。不过也只是一瞬而过,紧接着他便释然地笑了笑,“从前是没有这般好心情的,再好的景色也顾及不上,远不如此时与你漫无目的的闲逛来的舒心。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啊。”

话尽如此,那些艰难漫长的岁月便像清晨山顶云烟似的,轻飘飘的散在感慨的尾音里了。梅长苏贴近蔺晨的手,拢在自己手心用力地握了握。


再后来,按计划中提及的事项依次完成,他们去看了猴子,赏了佛光,最后拿了四五坛顶针婆婆的辣花生慢悠悠朝家的方向返程。
琅琊山没去,因为蔺晨说恰好有事能在廊州附近完成,一时半会儿也不急着回家,送你回来顺便办完事再看。
那时他们已经身在廊州,梅长苏正仰躺在自己床榻上休息,手边放了一小碟辣花生供随手吃着方便。听完蔺晨给自己安排的规划,他拣了颗花生砸了出去——毫不意外被对方稳稳接住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蔺晨朝着他的方向边走边说,“回去估计少不了事务要处理,大约是要忙上好一阵子啦。你若是想我就来看我吧。”
梅长苏斜了他一眼,十分言不由衷:“谁要想你啊。”
“你啊,”蔺晨握着他散落的黑发摩挲,轻声问,“你会想我吗?”
回答是斩钉截铁一声——

“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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