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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山不必太深
 

《时雨》


“宫羽也成亲了,这些年下来你身边亲近的几个人可都嫁出去了。”
“谁说的。”梅长苏看了蔺晨一眼,意味深长,“眼前这不就留下了一个。”
说完他就走开了,蔺晨回味了一下他话里那些个精致的调皮,笑骂了一句便追了过去。
“敢这么调戏你男人,在老蔺家可是要挨家法的——等等!你走慢点!”


隔日天还未大亮,蔺晨就出门了。
临走前再三留恋,奈何被子起伏间的那位闷头睡得香甜,压根儿没给他的一腔柔情蜜意外放的机会。蔺阁主嘴上小声念叨着那位的“十大罪状”说个不停,手上动作却温柔细致,小心的将梅长苏伸在外面的胳膊挪回被子里,又仔细掖了掖被角,十分不舍地刮了一下心上人的红鼻尖儿才轻手轻脚的离开。
等到梅长苏睡醒了起身,差不多都该是午饭时间了。他慢悠悠溜达到厨房看了眼菜式,又慢悠悠溜达到庭院里寻找一下“离家出走”的食欲。毕竟刚睡醒不多久,也不是很饿,就是觉得身上不太爽快,尤其腰上腿上酸疼的厉害。梅宗主双手撑在后腰上按揉,看着抽新芽的杏树心里满是说不完的喜爱。看着看着又出了神——看天色,按他的行程这会儿该是到什么地方了?

吃过午饭也没什么别的安排,梅长苏先是到花园里散了个步,最后无趣的回书房看书。结果换了几种坐姿都不太舒服,他只好将软垫堆起来半躺半倚着,总算是好过了不少。一番折腾下来不免想起原因——什么家法,老蔺家的家法要真是这个……他早该有不少弟妹绕膝撒娇了。
这页明明早就读完了,手指停在页脚却忘了翻过去。春日将一天的时间拉得漫长,然而再长也长不过心头的牵挂。


那时他还缠着一身的绷带,整个人从头到脚裹在清苦的药香里,眼睛可以开合,嘴里可以说出简短的句子,手中有轻微的抓握力,脚上也并非挪不开步子。如果除去绷带,乍一看这人除了孱弱了一些跟常人是无异的。林殊却知道,自己经“死”了。
琅琊阁的后山上有座清净雅致的小院儿,老阁主将他安排在这里疗养,但凡不忙必是日日亲自来照看。除了老阁主,一个小侍从以及他自己,世上恐无他人会有兴致来探访这份孤寂了。从前他总是被热闹喧嚣环绕,从不曾了解体会,这世上还有人会被孤独“吓”死。从前他也不觉得孤独有什么脱离本身之外的意思,现在他却懂了,“孤独”两个字的另外一种写法,叫做绝望。
那天他正在看书,说是看便真是看,字没往心里去,只是给视线一个落脚点而已。也就是一个晃神的工夫,小院儿的木门让人撞开了,一个奔跑的身影闯进他的视线。
林殊近乎下意识的想要躲开,藏起来,到没人发现的黑暗里去。

“嗳!你等等!美人你别走!”
见他要离开,跑着的那位急促喊了起来。因为他话里的某个字眼扎进了林殊的心,他愤怒而又冷静的停在原地,结果被那人抢了话头。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唐突了,你别走——别走就好。”
他终于跑到了自己身前站稳,正大口喘着,毫不在意的用袖子擦去脑门上的汗。林殊眯起眼睛打量他,语气不善。
“什么美人?”
“嗳?我刚才道歉就是为这个啊,那我再认真说一次,是我唐突了请你千万不要生气。我娘说美人是不限定男女的,虽然之前我没见过你,但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一定是……”
他急忙解释,话音到最后又低了些许,林殊猜测他应该还是想说“美人”来着,估计是真怕自己生气。
“你知道我?”
“我知道的,我听我爹说了。”
短暂的谨慎局促后,那人笑了起来,笑容真诚和煦像五月的朝阳。林殊暗暗咬紧了牙关,怕听到那个跟了自己十九年的名字,怕控制不住自己会在一个初见的陌生人面前崩溃。然而他一开口,林殊就彻底愣住了——
“我知道的呀,你是长苏。”

你是长苏。
我认识的那个你,从一开始就是长苏。

他又想起战场归来后那一次疲惫的睁眼,在渐渐适应的柔和光亮里,闻到的依旧是那股清苦而熟悉的药香,看到的是眼眶和鼻尖一样泛红且泪水盈睫的蔺晨,听到的是分辨不清喜悦或紧张的哭声。蔺晨的话音因为哭泣而断断续续——
“我叫了千百遍你的名字……就怕你忘了,我千辛万苦救回来的人……从来都不是林殊。”

我是长苏。
被你闯进生命一路并肩前行的人,一直是梅长苏。

林殊曾经是想过,等一切结束就安心的离去。可梅长苏见过五月的朝阳,也尝过苦涩的眼泪,这些难得的光景不仅让他留恋人间可爱的烟火气,甚至还想用尽余生让所有的眼泪都变成朝阳绽放。



蔺晨归途的路上撞上了一场小雨,春日嘛,飘飘雨丝儿最正常不过了。下的不大,他又一门心思往回赶,便没找寻什么雨具遮一遮。如此一来,等到了廊州进了家门,外衣已经被一路上好几层薄薄的雨丝儿浸了个透。心想着既然到了深夜也不必太在乎礼数,干脆将外衣脱下放在外间,只着中衣往里间走。归心似箭,朝思暮想,蔺晨甚至没留意进了江左盟后这一路照亮的灯笼都换成了红色。推开房门,早应该安睡的人却在灯下等他,一室温暖安心,一桌精致好菜,一壶老酒陈年醇香。

梅长苏看起来也有些惊讶,声音里充满了调笑。
“你怎么知道有新衣服穿?”
蔺晨顺着他的视线往床上看,确实是有一身平整放置的红衣,不过——他难以置信的环顾四周,床幔是红的、桌上的瓜果瓷盘是披了金边红布的、灯罩是红线绣祥云的、连梅长苏都是一身红衣静坐笑着的。蔺晨猛的回忆起路上那些点点柔光,简直要照到他心坎儿里去了。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音节。梅长苏站起来朝他展开双臂——那是个索取拥抱的动作。

“你嫁不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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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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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写了一个迄今为止最爱的蔺苏的故事。心情好复杂嗷嗷嗷。
我不太敢写对这俩人的分析理解,太难了,他们那么好,我写不来。我的每个故事都不一样,如果有写出你心里那个样子的他们,那是这些文字的荣幸。
感谢厚爱。

btw本篇可以当做 种种 的长苏side。里面有些彩蛋藏得比较深,但总的来说就是蔺晨悄摸脑补的那些小心思,长苏都一一实现了。

不需言明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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