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nn
入山不必太深
 

《往往》


飞流晚饭前挨了顿打,是他爸动的手。

相比蔺二爸一天嚎三遍“小(大)宝你欠收拾了是吧!”这种纸老虎做派,他梅老爸才是个真正言出必行的行动派,而且行动力高得吓人。今儿就是一个箭步冲上来直接把小飞流拎起来胖揍了一顿,他还不敢真正放声大哭,也不敢在他爸暴怒状态下认错求饶,只能在巴掌落到屁股上时狠狠的哆嗦一下又一下。

“你给我去房间里好好想想!”

梅长苏吼了一声,飞流抱着书包一步三回头的往自己房间走。
直到门完全关上前,兀自沉默着站在原地的梅长苏才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他皱紧了眉头,手指揉了揉眉心,接着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坐了下去,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
手还在微微颤抖,在发热。
平复了好半天“咚咚咚”的快速心跳,一腔忐忑才算踏实归位,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刚才自己下手究竟用了多大的力道。

“喝点热水。”

蔺晨把马克杯放在他手边上,没一会儿梅长苏就嗅到了柠檬的清香味道。他端起来小口小口地喝着,突然抬起头看着在他对面坐下的蔺晨。

“你刚才不在?”
“我看你……那什么,就进厨房避一避。小男孩儿,自尊心要强一点儿,我怕我在边儿上可能……你也不用太那个哈,其实……”

蔺晨小心翼翼的措辞,然而怎么说都没办法完全绕过不久前发生的事情,他只好放弃并没有成型的安慰,想换个话题说些别的,却看见梅长苏放下了杯子,手肘撑在桌面上用手挡住了眼睛,连声音也颤抖起来了。

“我太着急了……”

蔺晨只好握住他空着的那只手,用力捏了捏。

“大宝。”
“……”
“长苏。”
“……”
“梅长苏,你看着我。”

梅长苏终于把手挪开了,蔺晨看见一副红了的眼眶。

“今天儿子不只是贪玩儿撒谎乱跑这么简单,快年底了容易出乱子,他一六七岁的孩子能跟同学一块儿嘴上跑火车把好几家大人急得跟什么似的,还自己就跑回家来了,唉……好在是认路,还好没真的出什么事儿。我们必须要让他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严重的错误,当家长的有多心急。你确实是太着急了,但你没做错,明白吗?不要想太多,儿子现在平平安安在咱们家里面壁呢,什么事儿都没有,今天他长了记性以后就能避免。没看他刚才连哭都不敢大声来么,肯定自己也知道犯大错了惹你气成这样……算了我不说这些刺你心了,”蔺晨也叹了口气,“估计咱家今儿晚上是没法好好吃饭了,我给你下碗面吧,你自己安静会儿,再晚点儿我去看看那个小熊孩子。”

蔺晨站起来拍了拍他肩膀又进厨房了,梅长苏依旧坐着发呆。再然后机械地吃了碗鸡蛋卤的面,心不在焉的躲进书房去赶加班的活儿了。
只可惜他人坐在电脑前,心思却没有认真分配落在屏幕中文件和邮件的字符内容上。他的目光如有实质,恐怕早就穿墙凿壁环绕在隔壁房间的飞流身上了。

蔺晨给飞流蒸了一碗鸡蛋羹。
等出锅的间隙里他就着从梅长苏那儿收拾回来的面碗给自己填补了几口垫底,终于压下了胃里灼烧的饥饿感。他又去客厅零食柜里翻了几件儿飞流平时爱吃的零食,连着那碗热腾腾的鸡蛋羹一并端进了“面壁室”。
不出意外,看见了一只俩眼又红又肿,还挂着泪痕抽抽嗒嗒的“小兔子精”。

“得,这下直接从熊孩子变兔孩子了,建国以后可不许成精的。”
“爸爸……”
“我这地位还升级了,但二爸不希望是沾今天这样的光啊。”

蔺晨把一应吃的都放好,大手拢在飞流小后脑勺儿上轻轻揉了揉,把孩子往自己怀里带。
飞流的脸贴在他二爸柔软的衬衫上时,嘴一扁,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汹涌的往下掉。

“害怕吗?”

蔺晨问,飞流点点头。

“你爸知道你不在学校又没人知道你在哪儿的时候,比你挨打时还要害怕一万倍。”
“……爸爸我错了……”

飞流说着情绪就激动起来了,哭的伤心极了。蔺晨没再继续和他进行沟通,改换成有节奏的轻拍他后背,然后耐心的等着他哭够了情绪慢慢稳定。
直到蔺晨觉得自己胸前湿度覆盖面越来越大犹豫着要不要打断一下的时候,飞流用手背一蹭眼睛,自己先站直了,顺便还打了个哭嗝。

“这是哭饱了的意思?”蔺晨用指腹抹掉飞流的泪珠儿,表情严肃了起来,语重心长,“儿子,二爸就不问你错在哪儿了,为什么错了这类问题了,你自己心里清楚,要用心记。二爸希望你记住,你怕你爸生气的时候,你爸包括二爸啊,怕的比你要多太多了。今天咱们两个男人约定一下好不好?以后咱们家永远都不会有这么让大家都害怕的事儿发生,我们当爹的努力给你安全感,你能做到让我们放心吗?”

飞流郑重地点点头。

“行吧,吃点儿东西,一会儿二爸带你洗澡收拾收拾早点儿睡。”


因为楼上住户暖气漏水渗到他们家,好巧不巧的唯独小飞流的房间遭了殃,于是最近几天他们一家三口都是一张床上一起睡的状态。好在床大孩子小,飞流睡中间一左一右睡着的俩爹像俩护法似的。
可是这天晚上小飞流和他二爸洗完澡都铺好床了,梅长苏还在书房里忙着没出来露一次面。蔺晨留意了几次飞流张望的样子,只是没说破而已。

蔺晨状似不经意的安慰他:“咱们先睡,你爸今晚加班还得好一会儿呢。”
“嗯……”

结果小飞流没像之前一样躺进正中间,反而睡在了床外侧的位置。蔺晨以为小孩子还是有顾忌的别扭心理,一时半会儿的可能不太容易忽略害怕的情绪,是想跟梅长苏略微隔开点距离,所以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自己睡在中间准备给儿子讲个晚安故事结束这“兵荒马乱”的一天。

“二爸,爸爸还在生气吗?”
“有可能,不过不是生你的气了,他在生自己的气。”
飞流想不明白,就接着问:“为什么要生自己的气?”
“气自己太着急动手打你了,”蔺晨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故作轻松地说,“心疼你呗,你爹打完你就悔的肠子都青了。”
“啊……”飞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以前也这样吗?”

蔺晨听完乐了至少三分钟。

“你爹要听见这话今晚可能愁的睡不着了。”

这熊汉子被自己笑到呛着口水,一连串儿的“咳咳咳”过去才止住,跟吃了笑药似的摧枯拉朽。

“你爹跟我可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小熊孩子啊,你是咱家唯一的小宝。不过你爹以前确实也这样,那会儿是跟我动手。十八九岁吧……”蔺晨眯着眼睛回忆起来,“我们俩放假去外地旅游玩儿,结果晚上因为什么来着……反正吵了一架,然后我年轻那会儿气性也大啊,不好好说话,把大宝气的摔门就走了,对,那次是住的酒店。手机没带钱包没带什么都没带,我跑了大半夜找不到他,那可是人生地不熟的外地啊!急死我了,感觉活了十八九年没有比那一次更紧张的时候了。”
“后来找到了吗?”
“不然你爹还能跟二爸在一起吗?肯定找到啦!”蔺晨隔着被子轻轻打节奏,“后来我特别没主意,就想着先回酒店看看……万一呢……结果在房间门口捡到了你爹,然后我就先动手了,你爹手劲儿也挺大你是不知道……”

蔺晨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提起了儿子的伤心事,于是后半句自动消了音,不过小飞流还是挺认真的结合亲身感受体验回答了这个不以提问为目的的问题。

“我知道啊,爸爸手劲儿挺大的,现在屁股还疼呢。”
“那就记住这种疼。那天晚上你爹都给我打出鼻血了……当然了二爸也很英勇,拳头脚都上了,最后打累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抱着你爹就开始哭,大哭特哭,哗啦哗啦啦……”

蔺晨突然安静了,仿佛陷在回忆,又回到了那一年的青春年少,冲动,直白和那一晚巨大的惶恐惊慌里。

“二爸?”
“嗯?我走神了?哦,没事儿,二爸就想说,一直到现在我想起来那天晚上都还觉得害怕,那种担心自己爱的人会突然失去的感觉曾经好几次出现在二爸的噩梦里。所以换成今天你爹的反应也是一样。假设那天晚上梅大宝不见了,二爸可能真的会做出很多不理智的事情来。假设今天是你出了什么意外,你爸大概也会陷在一辈子的自责里,儿子啊你现在可能还体会不到,等以后你有了喜欢的人爱的人就明白了。”
“我现在就明白……我喜欢也爱爸爸和二爸啊。”

蔺晨心里一热,正想说点儿什么,卧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梅长苏脖子上挂着毛巾,进了门一开灯,看清了床上小飞流睡的位置,顿时心情复杂的很,像被尖利的刀具在心上划过很多深浅不一的痕迹,紧接着就被撒了一把粗细颗粒混合的盐。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很想假装自己进来是为了搬枕头,或者潇洒地说一句“我加班要通宵不睡觉了”然后转身就走,起码多多少少能化解眼下这种直接撞上的尴尬——他最害怕的就是跟飞流之间有了隔阂,而实际看起来……让人不忍心面对。

“我……”

他张开嘴发出一个单音,然后艰难地吞了口口水,求助似的看向蔺晨。
就在这时,小飞流竟然从被窝里爬起来了!

“二爸,咱们往里挪一个吧,我要睡中间。”

蔺晨下意识先看了梅长苏一眼,才回过头来询问。

“你不想睡外面了吗?”
“这里是爸爸的位置呀,被窝暖好了爸爸不是过来睡觉吗?”

梅长苏一只手原本背在身后扶着门把手,听见小飞流带着鼻音的话不由得愣住了,随之而来的就是鼻子里像被挤了一只柠檬的酸——他一个一米八几快奔三的汉子,因为儿子一句话想直接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哟,合着你给你爹暖被窝,我给你暖被窝,最后我一个人睡冷被窝?这个家到底把我当什么啊。”

蔺晨佯装抱怨,却又口是心非的痛快腾了地方,小飞流躺在他二爸暖好的被窝里,冲还愣在门口的梅老爸招手。

“爸爸你不困吗?”
“困,我都要困死了。”

梅长苏关上灯,在黑暗中控制住声音抽了抽鼻子,不着痕迹地抹了一下眼角,边说边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把小飞流搂进怀里,在他脑门儿上亲了一口。

“二爸给你讲故事了吗?”
“讲了。”
“今天讲的是哪个故事?”
“二爸说你是他唯一的大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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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二爸:“这么好的娃,我家的,我教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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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感谢@Huvafen-童话终成史诗 小天使评论的一个梗,应该是轻松欢脱的熊爹早年回忆录,我竟然给写成了眼泪加鼻酸⁄(⁄ ⁄ ⁄ω⁄ ⁄ ⁄)⁄ 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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