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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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的头三五天，大概是蔺晨一生中脾气最好的一段日子。他成日待在梅长苏的房间里，有人来就事无巨细的叙述一遍事发当时的经过，无人来便安静待着，反复看梅长苏总拿在手里的那本翔地记。该吃饭时吃饭，该睡觉就睡觉，性子沉静了好些还收敛了往日玩闹时分的不正经，除去这些，总的来说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还不错。尤其是放在当下这个所有人都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时刻，他这样镇定，像定海神针似的矗立在这里，对所有手忙脚乱的人来说就是一剂治愈良方。
只是有时读书晚了，烛光将蔺晨的身影投射到门窗上，甄平从廊下路过的时候总有种他们宗主还在的错觉。
恍惚是一时的热泪盈眶，逝去的人总会在梦境中微笑重生。然而擦去眼泪的时候每个人又无比清楚，他再也回不来了。

最不能接受梅长苏离去的人是飞流。
蔺晨背着梅长苏一步一蹒跚的归来时他远远地望了一眼就一言不发躲了起来，没人知道小飞流跑到哪里，在当时那个情境下，也……实在顾及不上。
直到出殡的前一天晚上，这个清瘦少年突然风尘仆仆的出现在洒满薄凉月光的庭院里。蔺晨嘱咐不准任何人打扰，领着飞流去了他原来的房间，不多时就传出了桌椅碰撞声响和少年崩溃的嘶吼。

“你说的！你说有你在不死的！”
飞流一拳打在蔺晨的颧骨上。
还是再小一点儿的年纪，他抱膝蜷缩在雪地里以为自己要死了，只记得是蔺晨先发现的他。从小到大，蔺晨总爱变着花样的招惹他，所以他更爱跟温和安静的苏哥哥在一起。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对这个他嘴上说着“坏”和“讨厌”的人，他内心深处是盛满了感激和信任的。
他后来的武功大部分是蔺晨教的，他那一拳根本没用上内力，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一个……不可置信和悲伤至极的发泄。他不理解蔺晨为什么不躲不闪的生受了这一下，然而看见他的眼泪，飞流一下子就什么都懂了。
“嗯。”蔺晨带着重重的哭腔开口，模仿着梅长苏哄孩子时的语气，“蔺晨哥哥说话不算数，我们飞流可不能学他呀。”

蔺晨的悲伤太沉重了。飞流觉得自己那一拳不止撞出了脸上的青紫痕迹，甚至一下砸去了蔺晨的半条命，更何况不久前他刚失去了自己的半条命。
飞流哭着扑进蔺晨怀里——明明他把最喜欢的人交给了最信任的人，结果到了最后，他好像一下子失去了两个最爱他的人。


林殊的遗愿只有一个，火化。
梅长苏的遗愿则是，只要蔺晨一个人来做这件事。

蔺晨亲眼看着新帝安排林殊的骨灰进了林氏祠堂才放心离去，飞流跟着他回了琅琊山，苏宅上下老小也都陆续回到江左盟。
结束也是另一种开始。
后来蔺晨收养了一个孤儿，岁数跟当年的小飞流差不太多，不太爱说话，跟飞流倒是很投缘，天资也不错，蔺晨将他当作琅琊阁的接班人亲自教养到十七岁。慢慢放权移交事务后，蔺阁主效仿当年的老阁主，也踏上了漫无目的的游历旅程。但真要细究下来，他这每一年中的时光，还是在翔地记中记载过的地方消磨的最多。
再后来，日子一天天一天天的过去，有很多往昔旧人逝去的消息，也有不少新生命与新篇章的欣喜。


蔺晨一直平安康健的活到了九十多岁，到了逢人便要夸一句“高寿”的年纪。有天晨起觉得身子不太爽利，便心知肚明是时候了。他差人叫了飞流来床前，递给他几本厚厚的书册，书册的顶端安坐着一只青玉小瓶，上面还带着蔺晨胸口的体温。

“小飞流，你蔺晨哥哥也要走啦。”
“帮蔺晨哥哥一个忙，把我连同这些书册一起烧了，和你苏哥哥的骨灰一块儿撒到琅琊山后山上的小溪里吧。”
“那小没良心的想去的地方我都去过了，下去了好给他仔细讲讲，这游记你可千万得烧啊！年纪大了记不住哟喂……”


梅长苏的最后一夜是枕着蔺晨的胳膊望着满天繁星闲聊度过的，可惜他没等到那场绚烂的日出，就再也没能睁开眼。
他说了好多好多地名，说自己若是到了哪个哪个地方要做哪样哪样的事情，说起这些的时候声音里带着愉快的向往，轻松又调皮，脸上激动的表情简直和飞流如出一辙。
蔺晨出神地看着他，头一次希望这个离别长夜再慢一点，慢到永远不会有明天到来的打扰才好。

“最后就回琅琊山吧。”
“哟，感情梅宗主说的这十几载的行程都没有我参与的份儿呐？”
梅长苏笑了笑，声音轻飘飘的：“你还记得后山的那条溪流么？就在那儿搭个木屋石屋好了，守山守水守着你，这辈子就这么过挺好的。”
蔺晨抬手抹去脸上静悄悄涌出的眼泪，尽可能用平静的声音回应他：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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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iuliuluohua 同学的点梗，关键词：原著世界观，虐。

江湖的孩子，江湖边老。
一曲晨钟悠然，暮鼓悠然。
《梦生》秘密后院

我还是头一次写这俩人这样的故事，刀糖自定……吧。虽然我觉得还是，糖。

要不要解释一下长苏只让阁主执行遗愿的原因……这是口糖啊朋友们。长苏知道蔺晨会带走他一部分骨灰，带进自己的坟墓，死要同穴嘛大概是这样。

不过没想到阁主个熊汉子最后执行海葬了，秦始皇的棺材板松动了。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