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你好，蔺晨。”

人和人之间的相遇，从陌生到熟识的过程非常奇妙。如果有幸在相识后使感情上升到更多关系的区隔层级，那么再回忆起初识的状态，感觉就像是播放了一段延时摄影，漫长、点滴的回忆通通被命运做了倍速快进，唯有那某一瞬间的深刻印象不受任何影响，在时光里舒展开每一个细枝末节的褶皱，光滑、平整的铺开最初将两个人联系起来的纽带。

直到很多年后梅长苏都还记得，那个衬衫袖口支棱着，脸上还挂着和甄平逗贫的笑容，说话时语气温和的蔺晨的样子，连那简单的四个字招呼，都在他记忆里历久弥新。

不过那是后话了，“事发现场”可着实把他惊着了——我司画风怎么回事？管理层为什么满地乱跑？这才几天接连见着两位老大，他们不应该像熊猫馆里的滚滚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么！

“啊……您好，我是梅长苏，刚入职不久。”他瞬间拘谨起来。

“没关系的。”蔺晨摆摆手，“不用紧张，我比你们平大爷温柔多了。”

“打车滚！”甄平抓起一小包五香豆干朝蔺晨砸过去，“没事儿长苏，今儿就让你们认识一下，挺晚的了你快撤吧，实在不好意思今儿我给忙忘了，赶明儿带你吃横的去。这时间还有地铁吗？不行让你蔺晨叔叔送你回家，他就爱干这事儿，甭跟他客气。”

梅长苏原本还在缓慢的摇头，看到蔺晨边嚼豆干边颇为认同地点头，他立马摇头如拨浪鼓了：“不用不用，不晚不晚，这会儿三四五环都堵吧，地铁还有呢，我这就收拾撤了。”

他快速的收拾好背包，蓦地想起了什么，目光在甄平和蔺晨两人的脸上逡巡：“那我明天是……？”

“跟我走。”

“跟他走。”

甄平和蔺晨两个人默契的同时开口，然后彼此不忿儿的互瞪了一眼。

“这样吧，明天长苏你还是过来，等蔺老大来了再带你过去。”甄平笑说。

蔺晨正色道：“嗯，到时候给你介绍一下咱们那边的同学们，快走吧——真不用送一下你吗？”

梅长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再次婉拒后打了声招呼拉开门离开了，合上门的时候还听见甄平掐着蔺晨的字眼在争论“咱们”和“你们”的区别。

眼下时间晚了，公司里除了客服部值班的以及技术部惯例加班的几位同事外，整个办公区的声量极小，他走到前台的位置还能听见身后传来的哀嚎声，远远地听着像是甄平在喊“不要和我抢人”什么的……他稍微放缓了步子，想再听听后续，不过再也没有激烈的声音传出来。另外悄悄观察在工位上的那些同事们，看起来也并不惊讶或者好奇。

可能每天晚上都是这样，所以大家见怪不怪了？

他不禁开了个脑洞，想象了一下两位总级别的领导见天儿的斗嘴掐架画面，深感这两位“爱得深沉”……然后就……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

“嘶——”才迈出公司的玻璃感应门，被小北风迎面一怼，他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天凉了，楼道里都裹进了风，还真是有点儿冷。梅长苏双手抱胸在胳膊上胡噜了几下，快步走下几级台阶才反应过来没打卡，连忙步履匆匆的返回初始地，确认了指纹纪录成功，又冲着冒绿光的玻璃屏做了个龇牙咧嘴的表情——美剧里说这样有助于记忆自己是否锁上了门，以根治某些缺心眼子腿儿出去八百米还要折回来检查一下才安心的强迫癌晚期。再者说，锁门跟打卡，本质上大同小异嘛。

这么又折腾了一小个来回，心情起起伏伏的一晚上算是彻底踏实了。

地铁、公交、步行，踩着深夜的时间线到家，匆忙吃了几口爸妈热好的饭菜，再轻手轻脚地冲澡洗漱。等一切收拾妥当躺进被窝里，只剩强撑着眼皮打架定好闹钟的一点精力，再然后便是疲惫入眠。可惜这一晚上睡得并不十分安稳。

梅长苏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寄居蟹，十分不凑巧的是，他还是寄居蟹界的战五渣。梦里是一片细沙海浪，他看见同伴们四脚翻飞爬得飞快，挥舞着螯肢神气极了。自己呢，背负了一只笨重的大海螺壳行动不便不说，还没有可以更换的选择。他硬撑着缓慢前进，突然，被人捏着背壳拎到了空中——

打破现有平静的变化，实在是让人无所适从。

=======

无法预知前路结果的时候，任何一种变化都是喜忧参半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