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nn
入山不必太深
 

《南墙》


01.
夫人离世的时候蔺晨还不及他腰高,怎么看都是个肉乎乎满地跑的小不点儿。他一个洞悉天下事却连锅米粥都熬不好的人,怎么把一个小不点儿拉扯大呢。
老阁主在一室茶香中发起呆来,可惜这个时候再也不会有声轻唤来提醒他茶凉了。

02.
战事始前收到老友来信托他关照,结果一语成谶,没能与老友会面,只救回了个奄奄一息的青年。

03.
林殊的事儿他没告诉蔺晨,他与林燮虽是故交,小辈们还是互不相识的。于他而言林殊是老友生前最牵挂慎重的托付,于蔺晨而言,林殊就只是个陌生人。
陌生人的生平隐秘与伤痛伤疤是否愿与外人道,决策权在正主本人。
老阁主只告诉儿子,后山小院儿里住着位与你年纪相仿的青年,如果想去探望可别扰人清静。

04.
后来听侍从说,咱们少阁主是风风火火闯进人家的清静地界儿的。
老阁主摇摇头啧啧了两声,接着又好奇的追问。
那侍从也是从小跟着蔺晨的,皱着眉头想了想:“他们差点儿吵起来……不过走的时候少阁主挺开心的。”

05.
蔺晨一年中总有大半年是在外面过的,也不知道他的脚印遍及过哪些高山平原或是江河湖海。老阁主是不太限制儿子这些琐事的,年轻人嘛,多走走多看看,也省的天天挨他眼皮底下晃悠到他眼晕。
然而这半年来蔺晨竟然老老实实在琅琊阁待着,即使出门也不出远门,顶多在琅琊山下方圆几十里转转。据侍从来报,少阁主近日的爱好是逛集市,专挑那稀奇古怪且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买,后山小院儿去的也勤,还在那边开垦了土地挖了池塘。

06.
入冬以后老阁主给林殊换了一次药,自此开始便要卧床静养半个月。
蔺晨不好再去探望,只能天天让他爹眼晕,还时不时来一句“长苏说……”什么的。老阁主听着那一句句长苏长长苏短,忍不住问儿子:“长苏是谁?”
“小院儿的那位呗。”
老阁主一时语塞:“你不是知道……”
“我知道,”蔺晨面色郑重地看着他爹,“但我只认识梅长苏。”

07.
长苏彻底痊愈以后,蔺晨就不再是一人独行了。他们一起远渡重洋,一起踏足群山,这些老阁主都知道。
他不知道的是为什么蔺晨偶尔会突然笑起来,笑的眉眼弯弯,笑到目光里都仿佛有了不一样的温度。

08.
时间长了,年轻人的小眼神、小动作、小心思是瞒不过过来人的。
短暂而巨大的震惊过后,老阁主隐隐的担忧起来。
诚然,他遍访名山大川,见识种种风景人情,他武功了得医术高明,他是受人敬仰的琅琊阁主。可到了儿子这里,他只是个一筹莫展的平凡父亲。
“有违人常”的普世价值观像一堵棱角尖利的怪石筑起的高墙,纵然他能尊重接受儿子的决定,但他能眼睁睁、不作为地看着儿子往这堵南墙上撞吗?

09.
那一年他生辰,不是整数便没有大办。他们爷仨就着清风花香和头顶的浩渺星河下酒,蔺晨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高兴,才几壶酒下肚就醉得一塌糊涂。老阁主亲自把迷迷糊糊的儿子扛到床上又给清洁整理了一番,踩着月光回到庭院里只见梅长苏已经烹好了茶在等他——好似一早便知道他有话要说似的。
老阁主的心里好像正“咕嘟”着一锅米粥,黏糊糊翻腾着小气泡,爆烂的米花浓稠到他不知该怎么开口。

“茶快凉了。”
听到轻声提醒,老阁主猛的回过神来。
“您放心。”
梅长苏掷地有声地说。

10.
老阁主便彻底放心了。

11.
儿子的人生,儿子的成长。
他终归还是希望那是蔺晨人生中一堵撞了也值得不回头的南墙。
撞过去是风光霁月最好,但若是风刀霜剑言如雪也无妨。反正他还能活个几十年,护得两个孩子一世安稳喜乐还不成问题。

12.
侍从来报,梅宗主要回廊州,咱们少阁主一路送了又送,眼瞅着都要送到江左了这才独自返程。
老阁主听完气得牙根痒,恨铁不成钢——真是一点儿没有你爹当年的样子!
糟心,儿女债!

13.
离琅琊山还有十来里路程,蔺晨在茶摊休息时捉到了一只琅琊阁的白鸽。
展开鸽子脚上绑的小纸条,上面只有老阁主苍劲有力的两个大字:

怂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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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回写老阁主都特爽,可以借机黑一下蔺三岁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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