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亲世代/蔺三岁和苏八岁的初遇

一眼（看不清）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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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蔺晨打算挑一座山挖空，再引山溪从入口顺流铺下，建一座水帘洞似的避暑怡然处。他说这计划的时候正值夜半时分，梅长苏只当他是梦境没醒说梦话，自己硬扛着一脑袋混沌的睡意，哄孩子似的一下下轻拍在他后背上，嘴里“好好好，都听你的”敷衍应和。

结果蔺晨不乐意了！

 

“我说真的呢，”蔺晨把梅长苏的手抓过来捏了捏，“地方我都想好了，明日便带你去看看。”

“行行行好好好——”梅长苏困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夏夜一贯是山间虫蛇鼠蛙的盛会，庭院里的这些“小帮/派”闹了那么久，他是好不容易才沉沉入睡的，哪成想梦里还没完成什么日思夜想的壮举就被人摇着肩膀晃醒了——简直不知道该上哪儿说理去！

“那你睡吧，不闹你了。”蔺晨颇有些遗憾地说，默默翻了个身，留了一片背影给他。

 

梅长苏睁开一条眼睛缝儿，心说不能吧，我的敷衍让他这么失落么？我这事儿办的不太地道啊……

 

“蔺晨，”他拍了拍蔺晨的肩膀，等偷偷闹小情绪的蔺阁主委屈巴巴地转过身，立即凑上前轻轻吻了一下他的眉心，然后退开一点距离，看着他认真的承诺，“明天我跟你去看，等你忙完了差人来知会我一声就好。”

蔺晨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现在踏实睡觉好吗？”

“嗯。”

 

梅宗主侧卧面朝墙，蔺晨一条胳膊搭在他腰间，略往后蹭一点，就能落入身后贴近的怀抱。

梅长苏一直觉得蔺晨的体质神奇，冬暖夏凉，宜室宜家，四季必备。

 

 

-贰-

天色欲晚，蔺晨拉着梅长苏穿行在后山的林荫小道里。

他依旧执着的分享着自己对于这个美其名曰“宫殿”实则难逃“山洞”本质消暑处的设计思路，哪里置桌椅，哪里设书架，采光照明是用了何种创新的途径来解决，茶点是怎么依托天然的降温环境来保持最佳赏味口感……两个人都没带随侍，步伐也说不上快，一路伴着山风前行，留下的除了脚印还有对新事物的热切期许。

那种诚挚热烈的心情若是栽进土里，大概是能开出花来的。

 

蔺晨说得极认真，梅长苏也都听进去了。他总是不自觉的边走边时不时偏过头看蔺晨一眼，好像这一眼带来的满足和愉悦要远远大过蔺晨介绍中提及的那些乐趣消遣所产生的吸引力。

曾经有一段时间梅长苏总也忍不住去思考蔺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说他总会想蔺晨应该是什么样的，应该有怎样的人生，做怎样的事，遇到什么样的人，然后平安喜乐的度过他的一辈子。

这一切的构想都是以没遇到自己为前提的。

不过梅长苏思来想去，既没理清楚原本的问题，又凭空给自己创造了新疑问——好端端的想这些事做什么呢？

 

猛地回忆起这些陈年旧事，梅长苏忍不住被当时难释怀的自己逗笑了，蔺晨好奇地看过来询问，他也只是笑而不语地摇摇头，跟着蔺晨的指引稳步前行。

行至一处相对平坦的空地，蔺晨清理干净路旁大石头，示意他过去坐着乘凉。梅长苏走了几步，转身正要坐下，突然眯起眼睛盯着对面山头林间看了好半天。一直到蔺晨摘完野果回来，他都还保持着原地站立的姿势，一动不动。

 

“怎么了？”

梅长苏的指尖朝向对面的大榕树，声音透着轻微的颤抖：“那边是哪里？”

蔺晨愣了愣：“嗯？那边吗？也是琅琊群山中的一峰啊，位置比较偏，也只有在咱们现在所处的山上才能看到它。我小时候常在那一片玩耍，野兔野禽多，那棵榕树冠幅广展，夏天乘凉最舒服不过了。”

梅长苏绷着面孔，严肃地点点头。蔺晨实在不解他突然一反常态的表现，还以为是身上哪里又不舒服，下意识就要捉他的手腕把脉，但是被梅长苏轻轻挡了一下。

 

“不要紧张，我没事儿。”梅长苏深深地看了蔺晨一眼，嘴角渐渐上提，最后变成一组对称灿烂的弧度，他眼中映着晚霞的暖色，像一湖粼粼水光。

他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原来是你。”

 

 

-叁-

“少阁主呢？”

“少阁主一早便往后山去了。”

 

蔺涵沉声应了一句“知道了”，挥挥手示意侍从退下。

等到人影一消失，他立即在心里骂了一声“小兔崽子”。什么端方持重，雅人深致，都去他娘的！蔺涵气得牙痒痒，恨不能现在就飞到后山把泥猴似的儿子捉回来揍一顿屁/股，好把昨晚那些苦口婆心的商量，以及半夜亲自下厨煮馄饨的示好给找补回来。

说好的今日有远客你会好好表现呢？躲起来就是不给你爹添乱了吗？儿啊你可太会坑你亲爹了！

他在房中焦躁地走了两三趟，面色凝重，仿佛在思考权衡江湖纷争的大难题——实际上也只是看起来像是在考虑正事儿罢了，此时此刻蔺涵心里真正纠结的是怎么教训儿子更解气。

就在他打定了主意要去仓库翻找那根传家宝似的鸡毛掸子的时候，侍从在门外朗声来报，说客人已经引到会客厅了，请阁主安排。于是收拾小破孩子的日程只得推后，蔺涵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理了理衣衫，推门便往会客厅走。

唉……算了，反正来的也不是外人，在老朋友跟前面子是可以喂狗的——他麻木的安慰自己。

 

从后院到前厅并不多远，蔺涵步履匆忙，是十分罕见的不稳重。他的眉头一直微蹙，藏在衣袖中的双手不自觉握起了拳，即使这样也控制不了自己发颤的指尖。等到在门口站定，心里那股翻腾的激动都没有消停下来。他望着厅内同样站立，一脸惊喜的老朋友，猝不及防的眼眶一热，险些直接喊出林燮的名字来。

这一路而来行色匆匆，好像步伐转换间又把他们的年少岁月走了一遍。只不过昔日的少年，如今只剩内心还保留着一点年少的热忱。

 

“愣着干什么。”

“你可算来了。”

两个老朋友同时开口，话音一落又相视一笑，满是熟悉的默契。蔺涵朝他们这边走来，林燮便把身旁的小娃娃往前带了带。

“我儿林殊，”林燮向蔺涵介绍了一下，然后弯下腰温柔道，“来见过你蔺叔叔。”

 

蔺涵笑眯眯地站在距离他们三步远的位置，细细打量着林殊。

大眼睛高鼻梁，除了眉眼间比他爹少了锐利的肃杀感外，简直就是林燮的复刻版。小娃娃神情间看着有几分拘谨，大概是陌生环境造成的，不过他并不认生，乖巧的朝自己行了个大礼，童声清脆，唤了一声“蔺叔叔好”。

这下可把蔺涵看得百感交集，蓦地又是鼻子发酸——当然了，那些白云苍狗韶华易逝的感慨仅仅占了一小部分，更主要的原因是对比产生的差距……什么叫别人家的孩子！看看人家小林殊！再看看我家的小破孩子……不行了，只打一顿不够，得打两顿！                     

 

蔺阁主悄悄收起自己心里的一口獠牙，为了更好地展示出什么叫拳拳慈父心的风范，他在衣兜里掏啊掏，摸出昨晚哄自家小兔崽子的桂花糖放到小林殊手心里，用从来没对蔺晨用过的温柔语气说：“我们大人说话就不拘束你啦，琅琊山上养了好多白鹤，还有一池子锦鲤，有山泉也有果树林，蔺叔叔给你找个稳妥的人领你四处看看好不好？”

闻言，小林殊立马扬起小脸回头看了看父亲，兴奋和好奇统统跃然于眼底。

“想去便去吧，不要淘气就是了，”林燮笑了笑，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拍了拍蔺涵的肩膀问，“你家小晨呢？我记得是比小殊大一岁来着吧？他们俩应该能玩儿到一起去。”

蔺涵丧气地摆摆手：“那臭小子跟兔子似的早不知道蹿到哪片山头野去了，等饿了就自己回家了，这会儿是找不回来的。”

林燮听完爽朗一笑，倒真没给老朋友留面子，揶揄着说了一句“性子随你”。

蔺涵顿时更忧伤了。

 

两顿也不够，至少得打三顿才能解气。

 

 

-肆-

“你真不打算……了？”林燮喝了口茶，想了想后含混不清地问，“一个人当爹又当娘的太辛苦了。”

蔺涵懂他话中未尽的意思，不在意地摇摇头：“一辈子挺短的，爱过一个人就算过完了，旁人即使入得了眼也走不进心，更何况还有小晨这么个小东西足够我牵挂的，别的就不想啦。再者说，我也不想让他觉得自己不重要，从我们俩相依为命到有别人介入，他心里大概会不好受吧……”蔺涵看了林燮一眼，“小孩子心里清楚着呢。”

林燮心下了然，低头喝茶不再说什么。

 

这位老朋友的考量他懂，其实当爹的心里想的都是一回事儿，不然自己也不会成婚四五年膝下只有小殊这么一个孩子。

一时间室内静默无声，唯有茶味氤氲馨香。

 

“你那边都好吗？”蔺涵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都好，只是……”林燮垂着眼低声笑了笑，“恐怕‘好’不了太长久了。”

“他是皇帝。”

“我知道，”林燮看到了蔺涵眼里的隐忧，宽慰道，“扛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至少能护得这帮孩子们平安长大，也算是圆满了。”

“真到不可逆转的那一天，我会一直看着小殊，你尽管放心。”蔺涵沉声道。

林燮冲老友抱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感情太深的话，感谢是很难说出口的。

 

“有时候心里难免有几分怂蛋的念头冒出来，觉得孩子们不会长大就好了，就这么淘气吧，闹吧，永远不要懂事。”

“有些事儿天注定，但还有一些——”

“事在人为。”

 

两位父亲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后半句。

 

 

-伍-

琅琊山可真大呀！

小林殊跟着侍从到处游览，这个感慨在心里不知道出现了多少遍。

他们去百鸟园喂了孔雀，还摸了大白鹤的的脖子，去千鲤池喂了鱼，还看到两只跟自己头一般大的乌龟慢悠悠爬行，后来又去了藏书阁见识到比天上星星还要多的书卷，现在正在往后山去的路上。带路的侍从说奇果园坐落在后山，那里有江湖上都难得一见的奇异水果可以随意摘来品尝。

他觉得自己已经看得眼睛都花了，可是这琳琅绚丽的世间百态，仅仅才展示了一小角而已。他还想了解更多，想体验更多，甚至在心里期盼着，有机会能在琅琊山住一段时间才好呢。

不知道去求一求父帅能不能答应啊……

 

小林殊用手背蹭了蹭脑门儿上的汗，走到侍从清理好的石头上坐下歇脚，一边平复着疾行后略喘的吐息，一边闭上眼用心感受山上的“歌声”——那是风，是在繁华的金陵城中听不到的，好听的风声。

再等到睁开眼时，小林殊才留意起身边的风景，他朝四下望了望，然后就眼尖的发现了对面山头的情况。

 

“小哥哥，那边是不是有人？”

“嗯？”侍从站到路旁探头看了看，回身笑说，“大概是我们少阁主。”

“那我们快些过去吧？”

“别看看着好像挺近的，从咱们这里到那座山峰，至少要翻过相连的三座山才能抵达呢。您不是想去果园看看吗？兴许咱们回去的时候少阁主也回来了，到时候就能相见了。”

小林殊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十分有道理。

毕竟在他这个年纪，新奇事物的吸引力是远大过同龄玩伴的。

 

“小哥哥，我休息够啦，咱们快走吧！”

跑起来之前，小林殊回过头朝对面茂盛的林叶间隙看了一眼。

 

 

-陆-

天黑前老朋友就要离开，蔺涵劝了半天都不顶用。他理解林燮的无奈，行程紧，能专程来琅琊山一趟已经是百般不易了。这一回去大概就要打点行装扎进军/营里，一年半载的恐怕难得休息，再见面就更不知道是哪辈子的事儿了。

 

“回吧，别送了，山路好走着呢，不用担心，”林燮把怀里的儿子往上抱了抱，可惜双手都占着，要不然还是挺想摸一摸蔺晨的小脑袋来着，“林叔叔估计不得空啦，以后让小殊自己来找你玩儿吧。”

“真的吗？”小蔺晨惊喜的小声喊了出来。

林燮笑的一脸温和，眼角的凌厉都在身后一片夕阳中融化了。

 

小孩子的体力不比大人，小林殊疯玩儿了一下午，连返回的路途都没撑住，是被侍从背着移交到林帅怀里的。这会儿他正搂着父亲的脖颈，躲在他肩窝里酣睡。至于他心心念念过的少阁主么，大约只能在梦里相遇了。

小蔺晨呢，因为坚守着跟父亲商量好的约法三章，把自己“流/放”了一下午，猛然想起来还有个素未谋面的弟弟，顿时生了兴趣，紧赶慢赶跑回来，却是踩准了人家要告辞离去的时间点儿。别说跟弟弟聊一聊了，林帅那样高，弟弟的脸他都看不真切。

 

“小殊都没看到我什么样子，以后来找我玩儿会不会不记得我啊？”想到这一层关系，小蔺晨顿时有些着急。

蔺涵和林燮同时发了愣，紧跟着，林燮先反应过来，作势要把儿子叫醒：“那我叫他起来和你打个招呼。”

蔺涵赶紧止住他的动作，一把抱起儿子，让两个小朋友的“视线”相对持平：“让小殊睡吧。小殊要是忘了你，你记着他便是了，这样看得清楚吗？”

小蔺晨重重地点点头。

 

晚来山风偏凉，扑到身上竟然还有点儿发冷。

 

“那我们就告辞了。”林燮微微欠身当作告别。

“一路平安。”蔺涵说。

“林叔叔再见，小殊再见！”小蔺晨在原地蹦了蹦，“一路平安。”

 

 

-柒-

山路不平，林燮还没走开太远，怀抱中的儿子就揉着眼睛醒了过来。

 

“父帅。”

“嗯。”

“我们是要回家了吗？”

“对。”

“少阁主呢？”

林燮顿了顿，终于明白儿子想表达的意思，他略微侧身，用下巴点了点后方站立的身影：“看到了吗？不停蹦的那个就是少阁主，小蔺晨。”

“喔……”小林殊拖长了声音回答。

 

他其实看不清楚，但还是朝那个一上一下蹦跶的豆丁挥了挥手。

 

 

-捌-

“爹！”小蔺晨握住父亲垂在身侧的大手，充满惊喜地摇了摇，“小殊是在跟我招手吗？”

蔺涵想说他们已经走远了，小殊是看不清你的。然而出于维护小男子汉自尊心的考虑，他还是情真意切地说：“是啊，小殊在看你呢。”

 

 

-玖-

人生那么长，四五岁时的山中一瞥与夕阳分别很快就湮没在不断累加的模糊记忆里。

命运一直躲在时光的背后，直到若干年后的某一天，才悄悄露出了狡黠的笑脸。

好在人生那么长，不怕地久天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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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事儿：

名字取自一部电影，同名，感兴趣的同学可以找来看看。

老阁主的名字是拍脑门儿起的，愁死我了，起名无能星人很是绝望。

跟原本的设定有一点偏离，保不齐会有个后续……嗷，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