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晨打从进门起一路行至后院都没瞧见小飞流的身影。
躲归躲藏归藏，怎么这回这么机灵愣是没让他找到呢？

“哪里是躲你啊……”梅长苏笑着摇摇头，替蔺晨解了一脑门儿的疑惑，“他跟盟里的小兄弟们到城门口茶水摊上听故事去了，那儿新来了位说书先生，最近他们几个小伙子听得都疯魔了似的，天天去照顾茶水摊的生意，比上学堂的兴致还大。”
梅长苏正朝前迈步，也不知道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突兀地停下步子，回过头奇怪地看了蔺晨一眼：“你从城门口进来时就没看到他们吗？不应该啊，那——”

那可是你的必经之路啊。

蔺晨讪讪地抬手蹭了一下鼻子，语气中透着些许微妙的不自然：“我没留神，这不是急着想来见你么。”

所以任凭沿途有多么亮眼的风景，也难以纷扰我那归心似箭的热情。

梅长苏笑而不语，视线在蔺晨脸上轻轻扫了一个来回，然后点点头继续前进了。
他目光里知名不具的含义惹得蔺晨有点儿心痒痒，他是有心当场“发作”一下，可这青天白日大庭……小众，总还是有外人在的。那些“毛手毛脚”的小心思只得化作一声嘟囔，悄悄藏在梅宗主挺拔清瘦的背影里——

“哼哼，晚上再跟你算账……”


午后小飞流顶着一头大汗扑进了后院，见视线里有个青衣白衫的青年便率先大喊了一声“哥哥”——哪成想转过来是他蔺晨哥哥的脸呢！
小少年的表情瞬间垮了，一个起手式摆起来像是要逃上房顶的样子，蔺晨哪里会给他逃跑的机会呢，轻而易举就把愁眉苦脸的小飞流给捉了回来。

“怎么，看见我不高兴啊？”蔺晨捏着飞流的脸蛋不撒手，“像是要哭啊。”
飞流可怜巴巴地瞪着他，不情不愿地拖长了声音说“愿意”。
“可你心里不愿意啊。”
“！”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啊！
一大一小站在庭院里互瞪，最后还是梅宗主出面把这一对“斗鸡”给拆开了。

“飞流今天开心吗？”梅长苏笑眯眯地问。
“开心！”小飞流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紧接着朝蔺晨的方向警惕地瞥了一眼，干巴巴补充道，“心里也开心。”

蔺晨毫不掩饰，笑的肩膀一抖一颤好半天才停下。

“今天先生讲的是什么故事？”
“齐天大圣呗。”

蔺晨抢过话头随意说着，结果一抬眼发现另外俩人都一脸震惊表情看着他，不由得轻轻笑了起来。

他先是得意的冲梅长苏抬了抬下巴——“是不是在叹服我盖世神功？”接着又朝飞流的方向一转——“你个傻小子，就没发觉桌上多了一盘辣花生么？难不成是大风刮来的？”

梅长苏很快反应过来，低头看他的书去了。
小飞流就没那么清晰的思路了，他正张大嘴巴发愣，仔细思索着不久前刚刚经历的一切。
是有花生没错……
那不是同伴买的吗？
不对！
廊州怎么可能吃到味道那么正的辣花生！

蔺晨瞧他偷偷看自己，立即笑问：“服不服？”
飞流失落的应声：“嗯……”

——自己竟然听故事入了迷，有人近身都不知道，以后可怎么保护苏哥哥呀……

“你也不用太难过，”蔺晨冷不防地开口，仿佛看出了少年人的心中苦愁，“反正以后出门我们也不带你。”
“！”

——果然！这人怎么还是这么不讲理啊！
小飞流气呼呼地跑了，不过也没跑太远，只不过不在蔺晨视线范围内，躲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听去了。
万一真不带他呢！这事儿他蔺晨哥哥可干得出来！

“别老欺负他。”梅长苏语气平淡地说。
“好。”蔺晨爽快答应了，然后在心里跟自己说，以后专门欺负你。他愉快地想着，顺手剥了瓣橘子递给身边人，同时扬声喊道，“小飞流！想听英雄故事还用得着往外跑么。”

男孩子大多割舍不下心中的英雄梦，要么向往盖世英雄，要么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大能。随着年龄增长，这个英雄梦或成真，或融于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淡生活，或激励着自己有了成为谁的英雄的担当。
那便成了用一生光阴书写一句“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魄。

“什么？”小飞流从房梁上探下头问。
“上南天踏凌霄，若一去不返便一去不返，你苏哥哥不就是这样的人么？”
“不懂……”

蔺晨笑了一下，才想解释，熟料久未言声的梅长苏接过了话茬儿。

“哪有那么洒脱释然，”他深深地看了蔺晨一眼，“红尘中有了牵绊，再多‘舍得’也‘舍不得’了。”


此时距离北境一役已过一年。
每每谈及活着，还是有止不住的诸多感慨。
谢你成全，谢你慷慨。
谢你看不开，谢你舍不得。
谢你是我牢不可破的牵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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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万里玄穹/恨苍天将我愚弄/男儿丈夫当如是慷慨上天宫
殿前试雌雄/挥杖而向/惊起多少风云涌/誓以此身凌九重

《齐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