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苏友情向/钝刀/慎

阁主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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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岁半的蔺澄比寻常人家这个年纪的孩子都要瘦一些，倒不是琅琊阁伙食不好，也不是蔺阁主克扣自家孩子的口粮，只是因为这小家伙儿从走路利索开始就漫山遍野的瞎跑，一天下来活动量比大人还大，纵然饭不少吃，身上也没积累下来多少富裕肉，可不是胖不起来么。
蔺晨从藏书阁回来，远远地看见挺着大肚子的夫人正在教训滚了一身泥的儿子，赶紧飞奔上前先瞪了儿子一眼，把夫人送回了房，才稳步出来肩扛起教育大业收拾儿子。那小魔王也不怕他爹吹胡子瞪眼睛的威胁模样，见娘亲回房管不着自己了，直接粘粘糊糊的往他爹身上扑，顺势在娘亲给爹爹新做的袍子上拍了好几个泥手印。直把蔺晨看得百感交集——把我也拉下水，你娘就不会只骂你一个人了是不是？这小兔崽子怎么这么机灵呢！

“快停手！”蔺晨压低了声音说，“你娘那边我搞定，你快别拍了，爹洗不干净就麻烦了！”
蔺澄果然停手了，眨巴着大眼睛仰视着爹爹，蔺晨也默不作声的回望。父子俩站在庭院里相互瞪眼了好一会儿，才大手牵着小手一起去厨房烧水，然后该洗澡的洗澡，该洗衣服的洗衣服。一时间相对无言，沉默里藏着的都是爷俩专属的默契。

由于娘亲要照顾肚子里的小妹妹或者小弟弟，晚上的时间就不能留给蔺澄去闹了。于是啊，骑在爹爹的肩膀上被送回自己房间以后，小蔺澄抓着蔺晨的衣襟就不撒手了，死缠活缠非得要他讲个故事才能走。
蔺晨也没太摆架子，反正方才不经意瞧见儿子眼睛滴溜溜转的时候就知道，今儿晚上自己不耗一回神是难善终的。

“说吧，想听什么？”蔺晨仔细地掖好了被角，侧卧着用左手撑起头慢悠悠地说。
“赤焰大战！”蔺澄语气里满是激动。
像什么神仙先圣啊，山间草木，妖魔志怪的故事娘亲也会讲，可娘亲没打过仗，爹爹上过战场，故事里都是他向往的金戈铁马气吞山河，每每听完都痛快得很。
“我真是欠了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蔺晨屈指轻弹了一下儿子的脑门儿，“还是想听你林殊叔叔的那一段么？”
“想！”
“唉，好吧。那天呀天气特别好，旌旗飘摇……”

回忆里不分春夏秋冬，人也不会老。


蔺澄从来没见过林殊叔叔，却从不陌生这个人的“存在”。他知道他是爹爹的老友，是极亲近的故人。

蔺澄开蒙早，两岁起便跟着爹爹一起进藏书阁，只不过年岁更小一些的时候只能在指定的区域里活动，眼下就没有禁令的限制在了，偌大一座楼，一到三层都是他可以随意走动的范围。
通常，蔺晨把儿子带进来就不太管他了，别看这小魔王淘起气来折腾的翻天覆地，沉静的时候真真坐得住，另外也好学勤勉，简直是蔺晨的翻版。所以蔺晨向来是埋头忙自己的，儿子有疑问唤他的时候才抬起头来讲解一番。
如此这般平静相处的状态，偶尔会让蔺晨感到恍惚，仿佛一个没留神，时光又退回了二十几年前的模样，他一抬眼便能瞧见桌对面的挚友。

“爹！这是什么？”
蔺澄拿着一打泛黄的纸小跑过来，蔺晨只探头瞧了一眼。
“那是你长苏叔叔练字写的。”
“长苏叔叔的字歪歪扭扭的……”
蔺晨边听边笑：“不许胡说，重伤之下能写成这样多不容易你知道么？你若挨你娘一顿打之后还能写成这样，晚饭爹的鸡腿都给你吃。”
蔺澄睁大了眼睛，虔诚的用双手捧着纸张，又小跑着把它们“请”回原处安放了。

长苏叔叔也是熟人，他是爹爹常挂在嘴边的挚友。而且相较于林殊叔叔的威武，长苏叔叔则更具亲和力。
即使蔺澄也不曾与他见过，即使蔺澄知道林殊与梅长苏是同一个人。

“爹爹，为何你说林殊叔叔和长苏叔叔是一个人呀？”
“因为人有时候不能做自己。”
蔺澄记得自己总是很迷糊这个问题，好像也问过爹爹不止一两次。
“人为什么不能做自己？”
“大概是，为了成全自己吧。”
蔺晨的笑容里有阳光也有感伤，可惜无论哪一样都不是小小的蔺澄能够看懂的。


出了藏书阁没多远便是一片平坦的空地，这里视野极佳，远望任何方向都是绝美的景色。
蔺晨时不时的会带儿子过来，除除草，发发呆，或者让儿子背靠着某一棵树干比比高。
至于这是一棵什么树………小蔺澄还真是忘了。只知道它生长速度慢极了，听爹爹说这是他出生那年栽下的，可是过去了这么久，枝干仍然不过碗口粗细，也不知道何时才能亭亭如盖。

“傻小子过来。”
“爹，它比我高好多呢。”
蔺晨笑：“可不是么，你长得太慢啦。”
小蔺澄不服气：“总有一天我会长得比爹爹还高！”
“那是肯定的，”蔺晨点点头认真地说，“不过等到那会儿爹可能也陪不了你太长时间了。”
大概是看出了儿子神色间的疑问，蔺晨又接着解释道：“你长大了，爹难不成不会老么？总有一天要离开你的啊。”
小蔺澄张了张嘴，这个话题沉重的让他说不出话来。
“真到了那一天，你就把爹埋在那棵树下，想我了就来和我说说话，不论是不是在你身边，爹都会看着你的。”


有风吹过的时候，细细的枝条在轻轻晃动。
它栽在朝向金陵的方向。

如果真到了这么一天，背影守护着家园，遥望挚友所在的远方——

这不挺好的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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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不是真的豁达到可以让时间释怀一切伤口，平安喜乐，用一生怀念。
我所理解的蔺晨，最让我感动的一点在于，他是理解并且心疼梅长苏对于林殊的矛盾的，一个人“死了”和“死过”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意义。
林殊死过，后来林殊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