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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山不必太深
 

《不为峥嵘》

@托尼托尼阿思 的点梗,宗主哭阁主心疼。
节日快乐(。・ω・。)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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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醒过来的那两日,梅长苏几乎没跟谁说过一句话。让喝药就喝药,问他起居饮食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顶多就回个眼神或者轻微摇头摆手,精气神明明是不错的,然而给人的感觉却比上战场之前还要疲惫。
苏宅里外一众心系他的人紧张极了,纷纷跑来问蔺晨。这位蒙古大夫便把“望闻问切”那套直接搬过来用于对付纷涌的诸多问题。对蒙挚这类严肃正经的人,就郑重分析病情好言劝慰,安心;对黎纲甄平这些平日里相熟极了的人,还是插科打诨的路数,放松。
大家眼见着梅长苏一日接一日变好,尽管还是话少,往来探望时也能得两三句话,便当他是鬼门关走了一遭因此恹恹,还需要时间来平复。
只有蔺晨把愈发壮大的不安情绪掩藏在心底——眼下梅长苏的状态让他想起十几年前的初遇,那个眼底像燃着烈火的少年和眼前心上人的样子重合在了一起。
时光走了一个轮回又多出来很多个日夜,斗转星移,再一次把心里装满了秘密的人送回了他身边,仿佛他们两个一同回到了命运的原点。
蔺晨有很多次半夜里被噩梦惊醒,带着手心冷汗颤抖着、小心翼翼的探梅长苏的脉搏,必须是亲手触碰到他与日强健跳动的生命力才肯放心。

人人都面带喜色,笑说宗主快要大好了。
蔺晨跟着说笑玩闹,一同饮酒庆祝,却在仰头闭眼咽下美酒的时候悄悄放纵一下心里的痛苦。
坦白说,他分明感觉梅长苏是不想活了。

有那么一个夜晚他惊醒过后没能很快睡去,闭眼静卧不多时便听到身旁轻微响动,他不动声色的一边假寐,一边侧耳倾听接下来的动静。但是出乎意料,什么杂音都没有了,出于习武之人的敏感,他发觉有两道视线正紧紧贴在自己脸上。
蔺晨知道那是梅长苏在看他。

可是为什么呢?
是他难受还是有话要同我讲?

蔺晨想不明白,也不敢贸贸然打扰梅长苏的“观察”。这样悬着心互相掩饰不让对方发觉的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枕边人的呼吸恢复原来的节奏,那种沉甸甸的感觉消失了,他才放轻了动作微微侧身,仔细轻柔的给梅长苏掖了一下被角。
打那以后每个夜晚蔺晨都不敢沉沉入睡,更让他惊奇的是梅长苏每个夜晚都会醒过来一段时间,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望着他沉默。

沉默是一种压力。
它压在蔺晨心头最柔软的地方,甚至压的他觉得自己快要失去这个人了。
蔺晨下定决心要与梅长苏谈谈。

于是转天午后,他拎了一小壶陈年老酒,还未行至梅长苏居室门前便听见突然爆发的哭声。刹那间他脸色一变,眼疾手快地拦腰抱住要往里冲的飞流,低声怒喝了一句“别动”——这一声低吼之后,庭院里所有人都静默了,天地间只剩内室悲痛的哭泣。
甄平和黎纲茫然地站立着,远处晏大夫轻叹一声摇头走了,身旁飞流委屈的红了眼眶。其实不只是他,在场的人所有人包括蔺晨自己也愣了,他从来没对飞流红过脸,真正意义上的生过气。

这一回估计那孩子也吓得不轻。
蔺晨揉着眉心极力平复激动的情绪,强压住喉咙间泛起的血气腥甜。末了他歉疚的朝飞流笑了笑,动作温柔地抚平少年衣物上堆积的褶皱,顺便把酒壶塞到了他怀里。

“是蔺晨哥哥冲动了,不是冲你来的,我道歉。”
飞流垂下眼睑抱紧了怀里的酒壶:“……飞流知道。”

也许是方才情绪到了极点在低吼中得以释放了一部分,又或许是因为听到了梅长苏的哭声反倒让他安了心。蔺晨环视着大家脸上欲言又止的神情,用只有相近的人才听得到的音量开口安抚。

“不妨事的,”他察觉自己声音发紧,便清了清嗓继续道,“哭一哭是好的。”
甄平忧心忡忡:“那……”

哭声没断,让听着的人也不由自主陷进悲伤里。
蔺晨却觉得这段时日以来,没有哪一天比现在更安心、更坚定了。他还没看到梅长苏的眼泪,但自己心里的阴影已经被温热的泪水一点一点洗掉了。

他便释然地笑了起来:“新生儿临世,总是伴着啼哭呱呱坠地,人这一辈子原本就是以哭开场的。咱们长苏呀,一世三生……”

蔺晨的感慨没人听得懂,何况他话不说全,没的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成啦,你们都忙去吧,我守着。”蔺晨眼瞅着这三人恋恋不舍的往外走,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嘱咐,“煮点儿粥。”
应声的是黎纲,甄平在安慰飞流。

蔺晨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之外,叹了口气缓步行至门前,果断推门而入。
随着他闹出来的这番动静,跟着停下来的是哭声——蔺晨看见了一个泪眼婆娑的梅长苏。
一点点异样的情绪从他心底里萌芽生长,牵牵绕绕笼住他的心房,护住了他心尖儿上那一团火焰,烧的他心口到周身蔓延着细腻温柔的暖。

从门口到床边,蔺晨每一步走的缓慢且坚定。
梅长苏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他攥紧被子,紧到被面聚起了大片层叠褶皱;他以手握拳痛捶床板,蔺晨便觉得自己胸口也跟着一下接一下的疼。他在床边坐下,刻意隔开了一些距离,并没有打扰梅长苏哭泣新生。

人只活一世,数十载光阴间大概仅能承载一个使命,一个念想或者一口气。为一生奔波行走已是不易,更遑论一世背负两段人生的艰辛了。
蔺晨心里的感慨细细密密的织成了一片,在这坚不可摧的屏障之下是深情燃烧的心火。
直到梅长苏朝他缓缓摊开掌心,蔺晨才笑着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轻轻握了一握。

泪盈于睫看不真切,梅长苏抽泣着望着蔺晨。
他想说的话有很多,想告诉他那些寂静长夜里想起的过去的事,想说其实每一件细小的琐事他都没有忘,它们都在记忆里发着光亮。
还想说自己心里很怕,他一个数次借命阴曹的人竟然几度三番挺了过来,这样的幸运让他害怕,怕一觉睡过去睁眼醒来发现自己还躺在梅岭雪地间,怕一切只是个梦——

怕你只是我的一个梦。
梅长苏唇齿几度张合,无声地说出了这句话。蔺晨依靠嘴形辨认了出来,不过他没做回答,用手屈起梅长苏的手指拢在自己手心里,这一次他用力、狠狠地握了一把。

疼痛是真的。
温度是真的。
我是真实的。
我把你放在心上是真的。
你心如我心我也是知道的。

梅长苏抽噎着说:“我还活着。”
“对,”蔺晨简短有力的回答,“都过去了,你有平安顺遂的人生,你会快乐的活着,你还有我。”

蔺晨往前挪了一些,将梅长苏抱了个满怀,一下一下抚摸着他脊骨突兀的后背,轻哼了一首渔夫唱晚的歌。
从前在琅琊山上常能听到各种各样动人的声响,虫鸣鸟叫,雨时流水,风过叶摇……却惟独渔舟归来的歌声最念念不忘。
那是日暮归途,回家的歌唱。



“这怎么走?”蔺晨扯着地图左看右看还是没看出门道儿,于是直接回身丢进梅长苏怀里,半真不假的抱怨,“你定的都是什么路线,这么走早晚把人绕死!”
梅长苏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是你躲懒在先的。”
“所以你就定这些个七拐八绕的路线来气我是不是?没良心的,早知道就不治了,气死我了。”
“得了吧,你舍得自己的命么。”梅长苏揶揄了一句抬脚便走。
隔了五六步之后蔺晨才佯装生气地大喊:“就你知道的多!”

梅长苏头也不回的继续前进,蔺晨还想再揪着他不等自己的话头挑事儿。结果眯着眼一看,发现前方不远处,梅宗主故意向后伸着的手正冲自己摆啊摆。
他在原地稍微愣了会儿神,紧接着便小跑了几步追上前,把那只手牢牢牵住了。


前路何方仍未可知,唯独心下了然,与你万人丛中缓缓一握手,这条路一生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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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你万人丛中缓缓一握手。” by青释《酩酊语其五·醉致吾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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