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兄。”
不见蔺九应答，箫平旌一夹马腹上前。
“九兄，九兄。”
蔺九淡淡扫了他一眼，平静道：“何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箫平旌不自在地抓了抓头发，一双弯弯笑眼朝蔺九看过去，“南楚气候湿润瓜果香甜，离我大梁是路途遥远了些，但那么养人的地方老阁主为何不亲自走一趟，要派咱们两个去拜访呢？”
“不是‘咱们两个’。”
蔺九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什么起伏，可也不知道为何，箫平旌总觉得这话音里的每个字都藏着几分笑意。
“谁要跟着你去啊，我是去给大嫂买点心的。咱们两个刚好顺路而已。”
“嗯，我知道。”
箫平旌一紧缰绳，纵马前奔。他骑得太快，不知道那几句沿途散落的嘟囔有没有被秋风送至蔺九的耳畔——
 
“你知道什么呀就‘我知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
这一路是挺远的，但劳心劳力的主要原因还是长林王府二公子不肯“好好走路”。
官道的平坦大路虽然好走，可沿途景色实在无趣得很。往往是走不了多久箫平旌就烦了，他动作快，总是抢先一步去探好了路，再兴冲冲地骑着马飞奔而回，邀请蔺九与他另辟蹊径。
走官道，酒家茶馆驿站都是有数的，走一时兴起的小路可就不一定了。有时他们能在日暮时分返回官道，入夜后自然落宿酒家。偶尔没找到交汇的出路，便只得在山林石洞等安全隐蔽处搭建临时住所，打些野味充饥。
好在秋意不浓，夜间尚不至于太冷，再加上两个人都有武功底子，露宿也不会太难过。
 
一开始箫平旌还有些自责。
他向来是不拘束自己的性子，即便生得身份贵重从小吃穿用度讲究，但从不见他身上有那些世家贵公子挑三拣四的毛病。年幼时随蔺阁主夜宿琅琊山间，学得一手自给自足的好本事。再大一些也曾随父兄上战场，吃过风沙睡过草席，金贵却不娇纵。
他是不在意这些小节的，然而对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来说，自己吃点儿苦不叫事儿，让心上人和自己一起凑合，这就不是能轻松过意得去的事儿了。
 
说要搭草棚时箫平旌只想着星月夜的宁静，眼下看着他的九兄挽起衣袖捡拾柴火，再想起他在琅琊山时雪衣不染尘的样子，这一腔少年心事便成了化不开的愁，苦得他直想把时间拉回暖阳高照的午后，把那个倔牛似的自己好生按在官道上。
——走什么小路，看什么星星！这都办的什么事儿！

 
*
“九兄……”
“嗯？”
“现在往回走，快得话后半夜还是能找到驿站的……”
“想去你自己去吧。”

 
*
蔺九生气了，箫平旌抱着这个认知好半天都没敢凑上去再惹他。

 
*
默不作声地拾枯枝，添柴火，烤兔腿，摘野果。这一晚箫平旌话少了一多半，看着心神不定的，甚至都没发现蔺九偷看了他好几次。
后来他去溪水边洗果子，蔺九才坦然的直盯着平旌的背影看。
说来也奇怪，见他一副欲语还休，眼巴巴的委屈模样儿，总是忍不住想起琅琊阁的厨娘吉姐姐养的那条大黑狗，做了错事儿的时候也是这样耷拉着耳朵乖巧又失落的样子。
想到这里蔺九噗哧一笑。

 
*
星河绕月，林动虫鸣。两个少年坐在火堆旁，静默不语望着遥远的星光。
直到过了很久，蔺九问了一声“冷不冷”后，箫平旌才惊醒似的紧张了起来。
“你很冷吗？”
蔺九看着他，几乎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嗯，我很冷，劳驾二公子靠近一点。”
“好，好。”箫平旌立即紧挨在蔺九身边，随后一手揽过他的肩膀。
 
他不敢多说话，怕话音盖不过自己急切的心跳声。
火烧得旺，月光明亮，但这些都比不过箫平旌在蔺九眼底看到的光。

 
*
“小九哥，你干嘛由着我这么……这么胡闹啊。”
“你不是喜欢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