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有明楼的安慰，明台这一晚上仍旧睡得不踏实。

他在几个不同时间设定的梦境里来回串场，核心主题却保持了高度一致——智斗熊孩子。梦里的熊孩子不是以小飞流作为参照样本的，倒更像是集成了微博里各种吐槽元素的这么一个形象。在明台的梦里，他跟明楼一会儿是腰上别着三个奶瓶，手里举着一堆玩具没日没夜守在婴儿车边哄孩子的疲累奶爸。一会儿又变成衣服上沾着各种食物残渣，手上端着搭配好的营养餐苦口婆心劝孩子吃饭的操心老爸。最后场景突然变换，变成面前排开了四五张零分考卷，另一边电话急哄哄地响个没完，手机上还不停蹦出老师要请家长的通知短信，以及明楼气急败坏大喊了一句“气死我了”。伴随着最后一个字音的落地，明台从这一系列混乱的梦中猛地清醒过来。

明楼已经不在床上了。

明台的双手贴在脸颊两侧，食指和中指并拢，用指腹轻轻按揉着太阳穴。醒归醒了，方才梦中那样清晰的紧迫感还追着他不放，好像一个不留神就会从哪里冒出来个熊孩子，顺便引发操不完的心和生不完的气这两样连锁反应。明台惊魂未定的下了床，他迫切的想见到明楼。

不过卫生间没人，听着楼下也没什么明显的动静——人哪儿去了？

明台撑着栏杆朝楼下探了探头，试着叫了一声：“哥？”

“我在厨房。”

明台快速下楼，紧了几步来到厨房门口，明楼正倚着身后的冰箱在看说明书，见他来了未语先笑，抬手指了指面前料理台上的咖啡机。

“要煮咖啡？”

明楼点点头：“醒得早，想着做个爱心早餐再端上去喊你起床，谁知道毁在咖啡机上了。可见电视剧里演的都是骗人的。”

明台边听边乐：“论秀恩爱是如何被现代科技打败的。”

明楼也跟着笑了笑，把说明书仔细地叠好，跟保修单之类的凭证一起收进包装盒内。余光中见明台不知何故还戳在门口，便抬头看了过去：“怎么了？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明台叹了口气，进了厨房也不说话，站到明楼身后张开双臂抱住了他的腰，脸贴还贴在他肩上蹭了蹭。

其实心里那股七上八下的劲儿在见到明楼的一瞬间已经平稳如常了。此时此刻明台回忆起自己火急火燎冲下来找明楼的原因，想想也觉得有些可笑，甚至是不好意思而难开口。

只是一个梦罢了，一个毫无根据又夸张的梦，并没有什么好害怕的。或者换个角度想，即便梦中所经历的一切都在现实中上演，那又有什么可怕的呢？排除一部分过于夸张的内容，每个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无非是自己幼时不懂父母眼中所看到的长远未来，不能理解自己行不过跬步而父母忧思千里的苦心。

成长是个不断进行自我修正的过程。人总觉得小孩子长得快，似乎眨眼间就是天翻地覆的变化，反观大人就没有那么明显的感觉了。成为大人以后，身量容貌是在漫长时间发酵下才会催生的极其细微的变化，而成长这件事则以蛰伏的形态继续，它变成了内心深处的震动。

有觉醒才会有所改变。

“难得听你叹个气。”明楼在明台手臂上捏了一下，摆弄咖啡机的动作丝毫不受影响。

“哎，哥……”

明台想把心里才刚冒了个尖儿就显露出困难程度的问题向明楼分享，然而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没必要。

如果能确定身边这个人不论什么情况都会与你共进退，那么所谓难易就不过是过眼云烟，多的是事在人为的惊喜。

“嗯。”

“你……晚上几点回来？”

“嗯？”明楼愣了愣，他原本以为给了明台时间做决定，至少他会把烦恼的事情说出来，哪成想等来这么一句没头没尾没关联的小问题。

倒是像他会干出来的事儿。明楼这么想着，也不执着一定要跟明台问出什么，随口答道：“不会太晚，需要我早些回家吗？要不我今天就不去公司了吧。”

“不用不用，我去接飞流放学然后回来做饭，”明台在明楼颈侧亲了一口，小声说，“你进门洗手等着吃饭就好。”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