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晨茫然地睁开眼，房间里还是昏暗一片，很难分辨时间。促使他醒过来的原因是身边的响动，尽管那动作放得很轻了，原本就没放松神经入睡的他还是很轻易就被吵到了。

梅长苏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就在蔺晨犹豫着要不要假装恰好醒过来然后问一句的时候，梅长苏动了——依旧是很轻的动作，掀开被子然后下床，没开灯，摸着黑慢慢行进至门口，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蔺晨的叹气随着门被关上的声音轻轻响起。

他知道梅长苏心情不太好，大概从进家门的时候就在掩饰了。

但梅长苏还像平常一样聊天说笑，联合小飞流一起吐槽他的时候也没留情，陪儿子看动画片玩玩具，讲小朋友最爱的晚安故事……所有行为表现都正常。蔺晨一开始以为可能是工作上的小事情弄得不太开心，所以没刻意表露关心，只当小情绪会靠时间的消耗自然处理。可是他没想到梅长苏会因为某些不知名的不开心纠缠到睡不着觉的程度。

他肯定不是去喝水了，蔺晨心想。

为了照顾摸黑起夜不被磕碰什么的，他们家的习惯一直是睡前在床边柜上放上半杯白开水，一般半夜醒来也没有大量饮水的需求，所以开个灯伸手就能够到的范围足够了。刚才呢，别说开灯了，一点儿拿起放下的动静都没有，那他是去干什么了？

蔺晨侧着身伸长了胳膊拧亮台灯，紧挨着这团黑暗中的光亮皱起眉头。再稍微偏过头，梅长苏那一侧床边柜上的波浪纹玻璃杯也安静地泛着光。

“起来上厕所吗？”

梅长苏愣了一下，大概是不习惯独处环境中突然多了一个声音。他朝着蔺晨的方向张了张嘴，磕磕绊绊的应答：“啊、嗯、嗯……对，你怎么出来了？”

蔺晨冲他晃了晃手中已经空了的玻璃杯：“渴醒的，出来倒水。”

“嗯，”梅长苏笑了笑，似乎知道接下来会被问到什么似的，主动解释道，“我坐会儿就回去。”

蔺晨点点头没再说话，快步走进厨房之后简直想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主卧连带卫生间呢，找借口怎么找了这么个蹩脚的？是不是半夜起来智商没上线？

他双手撑在料理台边，只敢把叹气声咽回肚子里去。深夜会把很多细小的声音无限放大，比如他的一声叹息，或者某人说了要回去却迟迟没有落实的行动。

蔺晨仰着头看着天花板，随后轻轻打开柜门，取出一瓶白酒和两只小酒盅回到客厅。梅长苏先是循着脚步声望过去，看清楚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后自然变成了一脸困惑。

“起来就睡不着了，想起来好久没跟你一块儿喝两口了，”蔺晨拧开瓶盖，往小酒盅里分别倒满，“正好当助眠。”

梅长苏难得真的愉快地笑了一下，小声说：“哪有人用白酒助眠的，不是只会喝醉么。”

“看跟谁。”

“嗯。”

梅长苏端起杯跟蔺晨碰了碰，利落地来了个一口闷。白酒特有的浓烈味道迅速占领了口腔里的每一处，热辣的势头一路烧进身体深处。他喝得太着急，也没细看蔺晨拿出来的是哪一瓶，只能依稀靠着口感和身体的反应去理解，进而猜测这瓶的度数应该不低。

半夜三更谈心也不弄点儿浪漫的，不是红酒至少也应该是果汁或者沏壶茶吧？直接来烈的……这事儿也就蔺先生能干得出来了。

梅长苏想到这里觉得有些好笑，又想起方才替自己搭台阶时蔺晨说的那句“上厕所”，瞬间没忍住很小声的笑了出来。再抬眼看过去，蔺晨也是嘴角噙着笑，托着下巴安安静静地看过来，眼睛里都是温柔。

一口酒真不至于让人喝醉，倒是这双眼睛醉人，哪怕溺死在目光里也挺心甘情愿的。

梅长苏笑了一会儿，情绪渐渐的平复了。他平静地望着蔺晨，蔺晨也神情坦然的回望。

回家之前梅长苏觉得自己已经薄到就像一面玻璃，易碎，不耐磕碰，在满世界的风刀霜剑里挣扎。可进了家门兜头就是暖意融融的人世间烟火气，他又觉得自己这面玻璃瞬间进化成钢化的了，不过是遍布裂纹的那种，远看上去么尚且没事儿，稍有不慎，叮了啷当稀里哗啦。

蔺晨没找出来之前，他觉得不论人在现实世界拥有什么，精神世界的孤独一定是最终归宿。可蔺晨来了，还傻乎乎地拉着他喝酒发呆一个字儿都不问，他又觉得人还是要在现实世界被什么牵绊住，不能肆意抽身，不肯自我放逐，这背后是舍不得更是放不下。

要到这个程度，不管“活着”的时间停在哪里，这辈子都算是值了。

“回吧。”最后梅长苏说。

“啊？困了？”蔺晨还没反应过来。照这架势发展下去，接下来不应该是促膝长谈么？不是发现问题解决问题顺便cos一下知心大哥安慰失意少年……他爹吗？

“困什么困，”梅长苏凑到蔺晨耳边说，“酒都喝了，不赶紧酒后乱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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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more than I can 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