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nn
入山不必太深
 

《不站队》

17.

五点二十五分,会议室里几乎坐满了人,略微晚到的同事分别从工位上推了自己的转椅进来,排在原本空置的区域给自己寻了个位置。放眼望去,整个房间里只留下了一条便于单人通行的小过道,以及最前端靠窗位置的一个座位空着。

这是专门给蔺晨留的。

大家压低了声音交谈,聊热剧聊绯/闻,内容中涉及的人和事能从山的这边一直跨到海的那边,嗡嗡的说话声里掺杂着一些短暂的笑声。一时间大家仿佛都不关心这场会议的内容,又都在心里清楚得很,强烈的好奇与微妙的紧张感从未走远。

每个人都是。

五点三十分,蔺晨推开了会议室虚掩的门。

 

18.

夏秋交季的时节,太阳终于找到了最舒适的告别速度。

蔺晨站在窗前,他的身形被来自身后的不再灼眼的光线细细勾勒了一圈。他沉默的环视整场,然后清了清嗓:“今天召集大家一起来开会为的是一件事——我相信在场的各位中有的人可能已经听到了一些消息,不过外面你传我我传他的信息流通路径怎么会有官方发声更靠谱儿呢是吧?”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笑声,蔺晨也勾了勾嘴角。

“所以接下来我长话短说,尽量快速的把事情描述清楚,剩下的时间交给大家自由提问,任何相关问题我都会一一回答。但有一点,今天的会议内容是咱们自家人关起门来说话,”蔺晨顿了顿,“在座的有入职半年的小朋友,也有跟着我一起走过三年五年甚至更久的老朋友了。我希望在走出这个房间以后,在公司正式发送通知邮件之前,现阶段所有大家了解的信息不要外传,一切跟着环境自然推进,不要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气氛陡然凝重了几分,安静不消片刻,蔺晨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19.

梅长苏因为回邮件而到得晚,他拉着椅子找了个靠后偏角落的位置坐下。尽管这场会议不需要做会议纪要,他还是把皮面笔记本在自己腿上摊开,手中转着笔,遥望蔺晨刚硬的面容。他以为自己会全程发呆,听不进去什么东西。可实际上,蔺晨清朗的声音在他心里停留了,在他有些混乱的思维中理性地搭起了一个又一个逻辑模块儿。梅长苏终于在当事人的介绍里完成了对过往一段时间以来,扑朔不定时局与矛盾冲/突的全面认知。

确实是要拆部门了,从情感强度来说没这么重,说是“业务单元重组”其实更合适。然而转换成大家常规理解的意思,“拆”这个字就生动形象了起来——带着离开的信号,带着淡淡的灰尘味儿。

蔺晨所带领的事业部,与之前让梅长苏“不支应、不回应”的那个事业部将在同一时间进行业务范畴的重新梳理,公司层面的决定是把并行的业务线整合划一,毕竟没必要让两拨人干同一件事儿,主要是避免已经发现的矛盾和问题。至于业务线上延展的各个支应工作组,就按岗位性质重组,工作内容依旧延续过去的,KPI考核,薪资福利等都没有变化。这次调整的核心在于稳定过渡,业务构架变动,人员构架尽量不变——除了管理层。

蔺晨把每一个同事的提问都解答得清晰简短,唯独对关于自己的调整问题回答的含混不清,只说,老大还是老大。他笑得轻松又骄傲,眼角眉梢挂着一点不招人讨厌的嚣张,这份沉稳是征服过风浪的人才有的特质。

会议室里的笑声终于轻松起来,不久前的压抑消失在空气中。在梅长苏看来,这些笑声却像极了咸湿的风,他无措地站在岸边,和蔺晨之间隔着茫茫无际的海。

太远了。

 

人和人之间的际遇很奇妙,会在日积月累的时间中产生把陌生变成熟悉,或者反向退回初始状态的冲动,也许少不了“距离”这个度量单位的推波助澜。落后的那个想追上快的那个,追赶的过程让人遍尝生活的千滋百味,无师自通了因为一点小接触而产生巨大欢欣的甜,又理应承担辗转反侧思量踌躇的苦。

苦归苦,在能够追逐共同前行的时间里还是相对寡淡的。可是此时此刻,在夕阳余晖将要抵达的会议室里,梅长苏被突如其来的苦涩噎的喉咙发痛。

他不是初入职场的社会新人,不至于天真到弄不懂文字游戏里的曲曲折折。蔺晨的调整结果一定不会那么简单,这片海太深,浪花翻涌。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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