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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山不必太深
 

《夜航》

梅长苏是真正和蔺晨生活在一起之后才发觉到,蔺晨这个人其实非常容易害羞。

可以说得上是惊天大发现了。

 

坦白说,早在学生时代刚开始谈恋爱的那段时光里,梅长苏就不止一次暗搓搓的怀疑过蔺晨是不是“身经百战”的高手——因为他实在是表现得太游刃有余了。稳重、体贴、温暖又不强硬,好像总是能把一切事情处理的周到到连梅长苏自己都没办法那么周全的程度。所以梅长苏也不止一次旁敲侧击的询问过,答案当然是没有。后来伴随着他自己成长着走向成熟,慢慢的也就打消了这些小打小闹不伤感情的疑问。

在见识过很多事,接触过很多人以后,梅长苏才后知后觉的顿悟到,原来世界上有些人真的就是天生温柔。温柔是他们强大又具有力量的气场,也是他们守护着身边人探索前进时最安稳的保护屏障。

 

一开始,梅长只苏觉得蔺晨是个特别温柔的人,面对自己时仿佛盛满了全世界的耐心和好脾气——这在十几岁的少年人,甚至二十冒尖儿的青年人身上是很难看到的。直到后来他靠着日积月累相处中的眼观耳闻发现,蔺晨的温柔其实是有很多面的。

人前稳重沉静是他,让人感到信赖和安心。私下里紧张慌乱也是他,细心留意着自己的感受,偶尔制造出一点可爱的冒失又让人不忍责怪。

只是他一个人,就能把“温柔”两个字的横竖撇捺拆解成那么多种情绪和意义,梅长苏是打从心底感到佩服的,佩服之余还有那么些许骄傲。如果非要形容一下的话,大概就是类似“捡到大宝贝”的心情吧——既想偷着乐,又恨不能立马昭告天下,大肆炫耀。

而这一众新奇喜悦的认知在和蔺晨住在同一屋檐下后,逐渐扩散成了多种多样的奇妙感觉。比如当梅长苏发现蔺晨常常会因为自己不经意的举动闹个大红脸的时候,他心里竟然诡异的生起了一种宛如自己是个登徒子的错觉。

这都上哪儿说理去!

 

就好比说,有一次晚上蔺晨先去洗的澡,梅长苏那会儿正背对着卫生间埋头敲键盘忙工作。赶完活儿以后想去洗把脸清醒一下,就自然而然地推门直接进去了,结果就那么巧合碰上蔺晨推开淋浴间的玻璃门往外走,俩人打了个照面对视了一眼,蔺晨关上门就缩回雾气氤氲中去了!梅长苏的思路估计是被蔺晨的动静给带跑偏了,紧跟着他也退出卫生间,站在门外连声说了好几句“不好意思”,可是说完之后感觉更怪了!

就这么里外相互沉默了大概四五分钟,蔺晨穿着宽松的短裤和T恤,脖子上挂着毛巾,发梢滴答着水珠儿拉开门走了出来,梅长苏迟疑着迎上他的目光。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一点微妙的尴尬,一时相看无言,紧接着同时大笑出声。

蔺晨脸红得像是被煮过一样,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被蒸汽熏的。

 

还有一次是在清晨,蔺晨醒得早先去洗漱,稍晚一些跟上来的梅长苏揉着眼睛径直朝里走,想一就事儿的把洗澡洗漱来个一体化。但卫生间的空间实在太小了,一个人施展还算灵活,两个人同时进入的话几乎是转个身都会互相碰到。换句话说,梅长苏想去安置在最里面的淋浴间,不挤着蔺晨过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贴在蔺晨身后走了过去,趁他半弯着腰洗脸的时候故意在他腿上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并且在蔺晨直起身向他回看时,凑过去在他挂着水珠儿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还用手指勾了一下人家的下巴。

然后蔺晨就脸红了……从脖颈一路红到了耳朵尖儿。

 

按理说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甚至更亲密的事情都没少做,梅长苏不是很能理解蔺晨这种易害羞体质的形成原因。然而面对这个问题,他没有像十几岁的自己那样费心的偷摸琢磨,也没掩盖意图向蔺晨打探过,只是当作两个人之间共同的小秘密存放在心里很久很久。

一间小房子,一个屋檐下,呼吸贴近相互纠缠,肩膀手掌触碰交叠,这种亲密到天地间只剩彼此的感觉特别好。

他喜欢蔺晨紧张时慌乱躲闪的眼神,视线的落脚点无论临时停靠过哪些地方,最终一定会和自己的目光再次相遇。即使蔺晨会故意绷着嘴角,他眼底也总有带着温度的笑意。

梅长苏看不够。

这么好的一个大宝贝,也不是谁都能找得到的啊。

 

闲暇安静时梅长苏会任由自己思绪发散,漫无边际地想一想未来,或者回忆过去走过的路。那些自己独行的,还有和蔺晨并肩前进的。想得多了,就凭空生出好些个感慨,觉得人活一世,真像在完成一件漫长又充满奇趣未知的事。仿佛一艘独立的航船行驶在广袤的海上,不知道人生的疆域在何方,不知道会遇见什么样的人和事,带着对未知的好奇心去探索,好像并不是主动想要前进的,又似乎是迫不及待在向前方一点一点靠近的。

可是未知那么多,也许某一个环节发生了细碎的变化,人生的大航向就伴随着改变了。

尽管无法预知改变的好坏,但总有一些人的存在让你甘愿放弃远征星辰大海,同时也拥有了莫大的勇气,哪怕前路未知,坎坷艰难,也想和他一起抵达彼岸。

 

 

梅长苏还没掏出钥匙,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蔺晨笑眯眯地站在门的这一边,背后是家里暖色的灯光。

 

“我先洗个澡,”梅长苏把包递给蔺晨,换好了拖鞋朝卫生间走。然而还没走出几步,又忍不住停下来回头看,“你跟着我干嘛?”

“怕你倒在路上啊。”蔺晨无辜地说。

梅长苏瞪了他一眼,接着面色柔和下来,笑着回答:“我又没喝多少,你自己找地儿歇着去吧,乖。”

“不行,”蔺晨严肃道,“我得护送你过去。”

“好好好好好……你送你送。”

 

然而送到地方了,一路随行护送的人还戳在门口赖着不走。

梅长苏脱了外套扔进洗衣篮,转过身无奈地看着蔺晨。

 

“我要洗澡了。”

“洗吧。”

“……”梅长苏抬下巴朝门口点了点,“你不出去吗?”

“我出去了你怎么办?”蔺晨奇怪的反问,“万一你磕了碰了呢?我得在这儿全程看护啊。”

“呸,”梅长苏忍俊不禁道,“说的跟真的一样。”

“可不就是真的么。”蔺晨心情很好,话音一落,不知名的小调儿就跟着哼起来了。

 

梅长苏被突然打开的浴霸灯光晃了一下眼,下意识眯起眼睛缓了片刻,然后慢慢地睁开眼睛,把蔺晨一脸坏笑的模样都装进了眼里。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当年随随便便就会闹个大红脸的人已经不再别扭了,他一身细致的紧张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归处,整个人随之平和了太多太多。甚至有时候,蔺晨还会主动提起自己青涩的过往,拿年轻时那个小心翼翼的自己打趣。也是在这个状态下,梅长苏随意地提起了很长时间里都未曾宣之于口的问题。

 

“嗯?我就是太紧张了。觉得自己挖到了一个深埋地下的大宝贝,就我自己有别人都没有。然后就觉得不踏实啊,凭什么就我有啊,所以老想自己能表现得更完美一点儿,最好是无所不能的那种样子。”

“但后来发现了,人不可能什么都会,什么错都不犯的。那时候也就慢慢想到为什么会那么小心忐忑呢,可能……可能还是对自己太没自信的缘故吧。”

“再然后呢,就想明白了。我就是这么普通怎么了,我有别人都没有的大宝贝啊,这么一看我还是挺厉害的,所以就不紧张了,感觉自己能放松下来了。”

“这里面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爱我,让我觉得我自己已经无所不能了。”

梅长苏记得蔺晨是这么回答的。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在忧怖的尽头,还是由爱铺开了一条宽阔平坦,能够安心抵达彼岸的路。

 

 

梅长苏展开手臂,那是个索要拥抱的姿势。

蔺晨上前走了两步,揽着他的后背把人圈进怀里,亲吻顺势落在梅长苏鬓边。

 

“嚯,这一身酒味儿。”

“怎么着?你嫌弃啊。”

“酒香扑鼻,我闻着就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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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人佳人休卷帘,门外落花春正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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